魂魄就是白纸一张,干净的很,说不定能成佛,到时候就算薛彤与自己都不来,陈槐月也算自己渡了自己。
但没想到,她竟然还记得一些事。
“这木头小人是元戒给你雕的?”荀若素并不在意回答问题的是谁。
凌霄寺有半夜敲钟的规矩,钟在前山,这么遥远的距离只能听到些悠远的尾声,但每一次钟点都有讲究,之前敲在一更天末,也就是晚九点,刚刚又敲了一次,荀若素口袋里揣得怀表并不准,她手机也扔在对面房间,却也知道,这会儿已经十一点了。
再有一个小时今天就过了。
活着时觉得日子不紧要,虚度自有虚度的快乐,但死后困在世间的魂魄却不同,每一日,它们的记忆都在消失——
当欢乐悲苦一件一件湮灭于黑暗,就只剩下填之不足的“求不得”,执念就会变成欲望。
陈槐月是欲望的温床,原本耽误她发挥的生魂也被拽了出来,虽是超度她的重要一步,却也让她更不稳定。
“你看出来了?”陈槐月抚摸着木头小人,“小哥哥很会做手工,我又喜欢这些,当年他下山采买时,还给我带了一个水晶球,里面装着好多的雪花,还有一间屋子,小哥哥说,屋子里住了四口人,他们过得很快乐。”
三十几年前,这样的水晶球不算稀罕物,但寻常人家也舍不得掏钱买,看着喜欢就多看几眼,凌霄寺里的和尚是有工资的,不高,元戒却舍得掏钱给她买一个华而不实的水晶球。
“我见过元戒,他的手上有很多伤痕,都是早年间留下的,已经愈合,只留下泛白的疤印……手艺不精的木匠或刻工都会留下这样的伤痕。”荀若素倚在梳妆台上同陈槐月说话。
陈槐月抿嘴笑了笑,“小哥哥是笨手笨脚的,只是会做而已,非要给我雕个木头人。”
“你喜欢小哥哥吗?”荀若素忽然问。
陈槐月抱着木头小人的手霍然一紧,小人全身的关节都震颤起来,荀若素又“哦”了一声,“它说你喜欢。”
原来“情”字,落在了这里。
怪不得元戒不能超度她,种下心魔的人,如何解开心魔?
“你想见他吗?”荀若素又问。
陈槐月缓慢且轻微地摇了摇头,“他是出家人,我已为人妇,见不得。”她小心翼翼地拍拍胸口,“放在这儿就好了。”
“只放在这儿是不够的。”荀若素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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